这个五一,在正在家中补觉的大清早,电话嗡嗡地在床头柜上响。本不愿去接,医院里不定会有要紧的事儿,就看到开头的一个乱乱的号码。广告吧,我嘟囔着,挂断了。
继续,锲而不舍地再次、三次打进来,算了,既然已经被吵醒,我就接一下,看看是个什么鬼!接通了,就遭到劈头盖脸的一通:
“还在睡!我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!就是怕吵醒你!我来悉尼已经1个礼拜了!我爸这几天不好!胡言乱语!还说我妈刚走进来,怎么不给他拿毛巾!我妈已经不在都十几年了!昨晚前晚都不睡,一直说个不停,说啥都听不清,好像很恐惧的样子,我都快崩溃了!我姐说去年一段时间有过这种情况,不过没有这么严重,你给调整了方案后这一年都不错,现在突然却成了这样,是不是不行了……”
电话那头连珠炮似地说话的,是我多年的朋友。他的父亲,一个干了一辈子导航研究的老教授,自年被诊断为帕金森病以来,就一直接受我的诊疗。10多年来,我用尽解数,老先生在诊断帕金森病的15年后,仍然保持着较好的生活自理能力和活动的灵便性。与此同时,有些无法接受良好治疗的患者却早早就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。
三年前,已经74岁的老先生觉得世界那么大,也想去看看他在澳大利亚工作的女儿,临行前问及去了澳大利亚后治疗方面的注意事情,我告诉他们,澳国富沃,民生优裕,医疗先进,医生专业,老先生的病当有更好照料。遂安然赴南。
不过,这三年来,电话那头传来的更多的是朋友姐姐的吐槽。首先是去了不久,当地的医生就来了,先看着我给的已经翻译成英文的治疗方案,指指点点之后走了。朋友姐姐按照洋郎中的嘱咐,不过几天,老先生却走不动了,上不了卫生间,女儿又去上班了,挣扎着去卫生间的路上摔倒,桡骨骨折,固定了三个多月,再次见洋郎中,这次洋郎中话儿少了很多,凝重地表情,仔细琢磨着写着我提供方案的那张纸良久,药剂未有变。
但自此,老先生自觉大不如前。
一年前的晚上,朋友的姐姐打来电话,诉说其父多天来出现幻觉和喃喃自语,并且有一天在深夜持杖出门。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:朋友姐姐住在悉尼东南25公里的Collins,出了门没几步可就是深不见底的黑黢黢的Rose湾!从此之后,姐姐每天睡觉前总要反复扣几道好门栓,深夜多次惊醒时,都要跑到父亲的房间,看看他是否安在。
五一的电话,跨越了万里的波涛。幻觉!幻觉!这可能是洋郎中给的一种叫苯甲托品的药物引起的精神症状。我不明白为何这种药物在澳国仍在用于治疗帕金森病——难道广袤的南太平洋,隔阻了风起云涌的科学浪潮?可以自成藩篱,拒MDS和EFNS的指南于域外?
停了这个药物后不久,朋友父亲的生活又开始归于平静。然而,这种平静象黑夜渗进傍晚,悄无声息地、坚定不移地、不可逆转地。终于,五一的电话就宣告了这种安静之中突起的轩然大波。
实际上我知道,这一天终会到来。幻觉、精神症状,在80%帕金森病患者中会出现。疾病本身的影响和药物的因素占了绝大多数的原因。面对帕金森病患者出现幻觉、谵妄等精神症状时,我们通常会做几件事情,一是确定患者是否存在营养不良、感染、低血糖或高血糖酮症等并发疾病并纠正之;二是会仔细询问正在服用的药物,以明确有无药物诱发的精神异常,然后减停可能的药物:实际上,几乎所有的抗帕金森病药物都可能诱发幻觉等精神症状,其中以苯海索(安坦)、金刚烷胺和多巴胺受体激动剂为多。
可是,这个五一,帕金森病患者并发精神症状时,我们可能会多一个选择:哌马色林(pimavanserin,商品名Nuplazid,国内还没有正式名字)横空出世,美国FDA批准了该药物治疗帕金森病患者并发的精神症状如幻觉和谵妄。该药独特的作用机制(选择性性5-羟色胺2A受体反向激动剂)和显著的临床疗效使得FDA授予其“突破性疗法”的认证。
然而,面对大洋彼岸的朋友之父,这种消息聊胜于无。远水不解近渴,还是按我们的套路去做。果然,把一种他正在服用的多巴胺受体激动剂从每次1mg减成0.75mg后不久,幻觉和喃喃自语终于停止了。
在中国,帕金森患者总数约达—万,占全球总患病人数的一半左右,是全球患病人数最多的国家。帕金森病起病10年之后,多数患者会存在焦虑、抑郁和幻觉等各种精神异常。正确认识这些规律、采取适当的应对措施,对于提高帕金森病患者的生活质量、减轻照料者的负担具有非常正面的意义。
尽管朋友父亲的幻觉已经风平浪静了,然而,隔着浩瀚的太平洋,我曾经对那里的医生、医疗所产生的印象,此刻却似乎成了幻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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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编:李锐(神经内三科主任医师)
副主编:张李娜(神经内三科医师,医学硕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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